砰——

血淋淋的刀刃深深插入地板，陈离跪倒在地毯上，任由大量的红色液体打湿自己的裤腿

“汐瑶……怎么会……”

少年的嘴唇泛白，眼前的一切都仿佛那么不真实

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，枕头被割烂，白色的棉絮浸满了深红的血液黏糊糊地沾在地上，身后的电视被砸地乱七八糟，破损的线路板呲呲地冒着火星，荧幕的碎片刺进了自己的小腿里，血液从伤口里像蚯蚓一样爬出来，就连窗户旁的椅子也留下了可怖的劈砍痕迹

强风鼓吹起窗帘，冬日寒冷的阳光照进房里，少女苍白的面庞逐渐泛起微光

瀑布般的灰色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脑后，雪白的连衣裙一半被染地血红，还有一半则被撕扯地破破烂烂，湿哒哒地紧贴着娇小的身躯

她仰起头，精致的五官一部分被浸没在血液里，还有一部分则苍白得可怕，如同戴上了怪诞恐怖的黑白面具般让陈离感到陌生和不适，她连眼睛也浸没在血海里，却还是圆圆地睁着，眨都不眨一下，只是空洞洞地望着面前的陈离

少年的呼吸越来越紊乱，心脏狂跳着就像要从嘴巴里蹦出来，强烈的恐惧和铁锈味带来的恶心感受让他禁不住干呕起来

他艰难地抬起头，拼命地呼喊着

“林若兮！！！林若兮！！！快醒醒！！！”

女孩面色惨白，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，瘦小的身体被密密的亚麻绳粗暴地捆绑着，布满了青紫色的勒痕，血液如游蛇般从脖颈流下，她如同一具凄惨的人偶般作不出任何反应

假的，假的，都是假的……

滴答，滴答

她不知从哪又掏出一把刀来，鲜血顺着刀尖流到地面，如血红的玫瑰绽放开，女孩神情淡漠地走向一脸茫然的少年

“哥哥，这也是没办法啊……谁让她想夺走我最重要的东西呢？”

她半蹲下身，没拿着刀的那只手轻轻抬起少年的脸，散发着刺鼻味道的血液顺着手腕流入少年的脖颈，她洋娃娃般的脸上突然露出意乱情迷的表情，陶瓷般的皮肤微微泛起红晕

“答应我……哥哥，不要再做这种事了……”

她在说什么？

少年的大脑一片空白，原本清醒的意识莫名地开始酸胀，眼前的景象逐渐扭曲，房间突然疯狂地缩小，墙壁带着浓浓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朝自己压过来

自己珍视的妹妹杀了人？

而且还是林若兮……

这不是真的

这绝对不是真的

他拼命告诉自己

可眼前的景象又是那么真实，亮着寒芒的刀刃架上了自己的脖颈，冰冷的触感从脚尖直窜头顶

“呐~~哥哥，回答我……”

究竟是为什么……

少年拼命思索着，思绪又飘回几天前

“哥，起床了，饭已经做好了哦”

陈离在床上翻了个身，和煦的阳光照在脸上，眼皮里开始泛起一层薄薄的光晕，柔和的鸟鸣在天边叽叽喳喳地回响着，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，缓缓从床上坐起

“早啊，汐瑶”

少女弯着长长的睫毛，只是轻轻一笑，脸颊上便挤出两个浅浅的酒窝，印着胡萝卜图案的粉色睡衣裹挟着纤细的身姿，用来装饰的两只毛茸茸的兔耳朵一抖一抖的

“嘿嘿……怎么样，怎么样？早上第一眼看到可爱的妹妹是不是超——精神的～～”

她突然像跳水似得朝少年扑过来，身材单薄的他被撞得身子后仰，连忙伸出手才勉强接住她

少女轻轻磨蹭着他的胸脯，发丝散发着柑橘味的清香，温暖的体温透过皮肤传了过来

陈离将手伸进那柔顺的浅灰色发丝，帮她理了理睡得有些乱糟糟的发型

“别耍宝了，真羡慕你每天能够那么精神……那个”

还没等陈离说完，她就把整齐叠放在床头的衣物拿了过来，骄傲地挺起那小小的胸脯

“哥，偶尔也早点睡嘛，你瞧你，跟个大熊猫似的”

她捏了捏陈离耸拉的眼皮，有些不满地嘟着嘴

穿上衣服，陈离看了看门外

偌大的房间显得空荡荡的，寒冷的冬日里连淡黄色的阳光都显得冷清，墙壁在沉默里冒着寒气，没拧紧的水龙头滴着水发出清脆的响声，镜子前覆上了一层糖霜似的雾滴

“你洗过脸了就去换衣服啊，干嘛每次都得等我醒来”

“因为这样更可爱啊……”

她轻轻转了个圈，飘逸的发丝在脑后飞旋着，接着将两只手放在耳旁，像模像样地模仿起兔子来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盯着陈离

身材娇小的她看上去十分柔弱，卖力摆动身体的笨拙模样也引人怜爱，天使般稚嫩的面庞仿佛真让人联想起某种无害的小动物来

好好好，你赢了，少年放弃解释，自顾自地走出卧室

可刚走到洗手池前，牙刷一伸入嘴里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

“汐瑶，你是不是又用我牙刷了？”

女孩本来是哼着歌走向厨房，听到陈离的话后，她的身体突然猛地抽动一下，接着面色僵硬地转过头来
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呢？哥哥，哪有……”

陈离指了指边缘沾到的一点绿色牙膏残渣

“我俩牙膏的颜色不一样啊，味道也不一样……”

陈汐瑶思索了一下，真诚地望着陈离

“可我不嫌弃哥哥呀……”

少年愣了一下

“不是这个问题啊……，总之……不卫生，你如果还这样的话，我就，就……额，一周都不摸你的头了”

“别别别……开个玩笑嘛，不要这么认真啦……”

明明是件无所谓的小事，她却慌慌张张地凑过身来，在陈离身旁急得团团转，声音尖细得像快哭出来了

今天的早餐是画着夸张爱心符号的蛋包饭

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好，酱油、味精、盐等各种调味料分布均匀，香肠、虾仁、酸豆角配菜丰富的同时巧妙地综合了各种食材的味道而不显得突兀，实在是人间美味

她曾得意洋洋地说过这是自己苦心钻研的成果，还掏出一本什么哥哥口味调查日记来……

就是中间那个如干涸的血迹般的大大“love”有点看不过眼

用刀轻轻划开蛋皮，金黄的蛋液冒着白色的雾气，顺着缺口一股脑儿地流了出来，原本就香味浓郁的炒饭又增添了蛋黄的清香，当每一粒米都被香软的蛋液牢牢裹住时，这顿饭便被赋予了灵魂

“吃慢点啦，又没人和你抢”

陈离抬起手准备抹抹脸，女孩却突然倾着身子将饭粒抢了过去，熟练地将其吞入嘴中

“你啊……”

“有什么嘛……换作是哥哥会嫌弃我吗？”

她调皮地笑笑，对着他眨了眨眼

“额……不会”

“那不就行了。”

她满意地点点头，两只小脚在桌下愉快地摆动着

少女将手肘撑在桌上，轻轻捧着自己的面颊，柔顺的发丝便顺着重力从指间倾泄，她换上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，不过下半身却是件连膝盖都伸不到的格子短裙

一旁的日历上用红笔画上了大大小小的圆圈，今天特意用特殊记号标出来了

“又是模特的工作啊……你也真够辛苦的。”

“没事的啦，今天我会尽量早点回来，哥哥也不要到处乱跑哦”

她仔细地涂着鲜艳的指甲油，又拿起镜子补了补粉，用眉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出最后的修饰

明明不用这样已经很好看了……

“好好。”

陈离随口应付道

她淡淡地微笑着，清冽地像雪地里盛开的梅花

陈离原本的父母很早就离异了，七岁时花天酒地的父亲破天荒地再婚，眼前的少女像天使一般突然降临到他面前，把原本平淡的生活打得稀碎

之后她因为得天独厚的外貌被星探相中，凭借着公司的运营和自己八面玲珑的性格拉到各种商单，街头巷尾的许多平面海报里都有她的身影，在圈内混得如鱼得水

兄妹俩也从原来的小破平房搬到这个略显空旷的大房子来，一切只发生在短短几个月内，真是让人不适应啊……

吃完饭，只是喝杯咖啡的时间，待陈离再转头看向她时，却不禁惊讶地长大了嘴，手上的咖啡杯都差点掉到地上

眼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

长长的白发如一抹清冷的月光直泄腰间，玲珑小巧的鼻梁，粉嫩饱满的唇瓣，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，仍旧是那张精致的娃娃脸，却是完全不同的神态，圆圆的大眼睛似乎也变得扁平细长了些，淡红色的眼影平添了几分妩媚，两侧垂下来的头发修饰了原来的脸型，露出一张标准的瓜子脸来，就连那娇小的身姿也经过了修饰，在神秘的力量下变得丰满成熟，从她身上飘来薰衣草的淡淡熏香

看着陈离惊讶的模样，她高冷的神态立刻如脆弱的镜子般破碎，天真的笑声回荡在餐桌的上方

“哈哈哈哈，原来哥哥喜欢这种类型的啊”

她刚刚站起身，两块货真价实的馒头便掉到了桌面上，胸前立刻凹陷下去

“不许玩弄食物”

陈离轻轻扯着女孩的脸

“我错了，错了啦——别扯了……”

她虽然捂着脸叫疼，却还是拖着陈离来到外面

“这样就能和哥哥一起上学了吧，真没想到这工作偶尔也会有不方便的时候呢”

一个星期前她精心打扮一番后挽着陈离的手出门，第二天娱乐新闻上立刻就爆出了数不清的绯闻，她也因此被经纪人狠狠地警告了

可女孩脸上轻松的神态却好像完全不把那次风波放在眼里，她比之前更用力地挽着陈离的手，像是逃课出游的学生一样贼兮兮地奸笑着，全身上下都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

下次还敢

“哥哥，哥哥，你也靠过来点嘛，难得你可爱的妹妹都这么主动了”

她将食指抵着嘴唇，稍稍低下脑袋，一抹柳腰弯成迷人的角度，白色羽绒服内部的针织毛衣在腹部骤然收紧，显现出那几乎成完美比例的魔鬼身材来，她楚楚可怜地望着陈离，明明身体故作媚态地扭捏着，却完全没给人不自然的感觉，也许这个动作在工作时经常被夸奖吧，陈汐瑶的眉毛不自觉地挑起，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，然而对于旁人来说也许是婀娜多姿的美丽摸样，但陈离这个日夜和她一起生活的人只觉得不自然

“哦。”

陈离简单地应了一声，接着确实地朝着她踏近一步，却没掌握好距离，反而一下子把她撞开了

“唔——木头老哥，你就不能夸你妹妹几句嘛，难得上天把这么可爱的妹妹送到嘴边了”

陈离佯装苦恼地叹了口气，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深蓝色的保温瓶

“哪来这么多话……喏，水。”

“哦……啊，谢谢……”

她扭开瓶盖，刚准备喝下去

“不对啦……你又在应付我了——”

她轻轻捶了捶陈离的肩膀，突然盯着水杯发起愣来

“哥哥的水杯啊……明明平时碰都不让我碰的。”

“还不是因为你老是做奇怪的事。”

陈离抬起手，轻轻敲了敲女孩的头，那家伙却完全看不出在乎的样子，反而是回过头对他做了个鬼脸

“好可爱……”

陈离听到身旁一个牵着狗遛弯的人如此赞叹

哪里可爱了啊……

陈汐瑶牢牢挽着陈离的胳膊，满脸幸福地将脸贴在他的大臂上，陈离自然不好走路，两人只能像运动会时相互不熟悉的两人三足搭档般一瘸一拐地走着

“汐瑶啊，我……”

“不要~~接下来5个小时都见不到哥哥了，哥哥能量不足的话汐瑶会死掉的。”

什么鬼……

突然，陈离注意到，远处街角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有意无意地瞥向他们的方向，那男人戴着墨镜，弓着身子站在大楼的阴影处，面对着他们的一只手插在兜里，而另一只手……

冬日冰冷的阳光下，什么东西明晃晃地闪着白光

糟糕！！！

“呀！！！”

陈离连忙一把将汐瑶拉入怀里，将她的脸藏在自己扯开拉链的大衣里，恶狠狠地瞪向那家伙

男人轻蔑地瞥了少年一眼，又不慌不忙地退回到人群中了

“哥，哥哥……还在大街上呢，这么突然……”

女孩在陈离胸口画着圆圈，拼命嗅着他身上的味道

陈离连忙推开她，敲了敲她的脑袋

清脆而沉闷的回响，好听就是好头

“干嘛？”

她捂着脑袋，泪眼汪汪地瞪着他

“还干嘛……你不知道刚刚……”

“如果你说的是那个站在街角鬼鬼祟祟的家伙的话……”

陈离顿时吃了一惊

“欸？！！你，你注意到了？”

“老远就看到他啦，灰色大衣，身高175左右，黑色短发，深棕色长裤……”

等等等等等

“那个人……他可是离我们几百米啊，动作那么小，我都是走近了才发现……”

“所以呢？”

她不解的眼神是如此真诚，仿佛这一切不过是理所当然一般，少年这才想起自己妹妹是一个各方面都远超常人的家伙啊

“而且那压根就不是相机啊，哥哥你看”

顺着她手指的方向，陈离才发现那男人不过是换上了一副金丝眼镜

乘车票滴滴响了一声，陈汐瑶飞快地通过站台，连忙挽住才松开几秒的陈离的手

陈离感觉自己的手似乎因为刚才的举动有些出汗，便放松着力道想从她的手里抽离

刚刚还甜甜笑着的她突然死死地抓了上来，巨大的力道让陈离心头一惊

“不要放开我”

那语调冷血、严肃，甚至恐怖，动人的微笑瞬间冰冷地像世界上最深的冰沟，指甲如烙铁一般深深掐入少年的手

“哥哥真是的，手怎么这么滑啊”

她下一秒又恢复了平日的微笑，拉着陈离跑向一号线的搭乘处，陈离瞥了眼手上的红印，甚至怀疑自己刚刚看到的不过是错觉

工作日的地铁几乎是人挤人，来来往往的人潮川流不息，手牵在一起倒也省的走散了，陈离心想。

支撑柱子的巨大海报上，陈汐瑶穿着白色的蕾丝短裙，正微笑着举着一杯饮料，清澈的泉水化作点点浪花点缀在她身旁四周，雪白的大腿上印着些广告词，左边签着陈离认也认不清的奇妙签名

天花板上，是穿着啦啦队服加油助威的陈汐瑶

左边的玻璃上，是被二次元化的陈汐瑶的Q版小人画像

就连陈离正在搭乘的扶梯上也有陈汐瑶的身影

“不会吧···”

长长的轻轨伴随着铁轨的碰撞声开进站来，车身上也印满了陈汐瑶的笑脸

自己这是捅了妹妹窝？

“欸嘿嘿——”

陈汐瑶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，撇过脸去玩弄着手里的发丝

“怎，怎么样，你可以尽情地为你的妹妹骄傲……”

轻轨上一旁的电视屏幕突然亮起，先是一段暗沉的画面，伴随着激进的音乐声，陈汐瑶穿着古怪的服装出现在画面中央，嘴里大声叫喊着“我是女王“之类的中二台词

她连忙捂住陈离的眼睛

”啊啊啊啊，不许看，不许看“

陈离心想，你以为我搭这条线去上学多少次了啊……

到了校门口，陈离轻轻对她摆了摆手

”那晚上见了“

她仍旧不愿意放开手，轻轻扯了扯陈离的衣袖，好像在暗示他什么

陈离脸上露出难为情的表情

“啊，又是那个吗……能不做嘛，你小时候我那样做只是……”

她突然瘪了脸，眼神黯淡下去，蹲在地上默默啜泣起来，长长的发丝垂到地上，娇小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，无助的模样就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

“好啦，好啦”

陈离露出无奈的神情，双手环过那细细的腰，将她从地上托了起来，轻轻抱了抱她，结果她却更用力地抱了过来，将脑袋深深地埋在陈离的脖子上，用力地蹭了好几个回合后才依依不舍地放开

“哥哥，晚上就能见到了哦～～不要太想我”

她泪眼朦胧地看向陈离，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

陈离走了很远回过头，发现她竟然仍站在原地，呆呆地看向自己的方向，寒风鼓吹起那银白色的头发，她却不动一步，仿佛在等着风把自己吹走似的，远处还有几个男学生偷偷对她拍照，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

陈离连忙对她比了个手势，她这才红着脸悄悄走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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