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都没想到李旭阳会将陈溯和赵洄安排成同桌。

窗外不知何时又纷纷扬扬淋起了雨，雨丝步调轻快地撞击在玻璃窗上，像清朝时期皇家乐队节奏明快的交响乐。

陈溯将书包里的资料书籍一本本码在桌角，井然有序。

教室里的气氛安静得吓人，李旭阳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，只当是同学们对他这个行为很赞同。

他再度拍了拍陈溯的肩膀，又瞥了眼赵洄那说不上是惊喜还是惊讶的脸色，慈眉善目地说：“赵洄啊，陈溯是从隔壁七班转过来的，身为他的同桌，你可是有义务带陈同学快速融入进我们二班的和谐大家庭的。”

雪上加霜。

有李旭阳在旁，赵洄就算再无法无天也孰轻孰重，他挠了一把凌乱的银白短发，再抬头时己经勉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：“行，老李，你放心，陈同学毕竟算是我们班的新成员，我一定会带陈同学好、好、融、入、大、家、庭、的。”

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，赵洄还刻意咬重音节。

偏生李旭阳就跟长了一颗榆木脑袋似的，他满意地点了点头，忽略了秦明鹤欲言又止的表情。

这时，有经过走廊的老师探进门来，他朝着李旭阳示意了下手里的会议本提醒了一声：“李老师，校长刚刚在教师群里说去会议室开会。”

李旭阳思忖着他说的话也差不多了，终于将摁在陈溯肩膀上的手撤了回去，朝那位老师点了点头：“开会是吗？

马上就去。”

他象征性地指了下赵洄一头贼招摇过市的银白短发，板着张脸说：“还有啊，赵洄，虽然我知道你不爱学习，但校规校纪还是必须要遵守的，这几天你张罗一下把头发染回来，不然一头白毛的像什么样子？”

赵洄的表情恢复了原先那副又拽又野的样子，他勾起手指轻挠了两下鼻翼的位置，半是敷衍半是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。

也不知道往没往心里去。

李旭阳拿他没辙，刚打算去讲台的位置拿上会议本和水笔，旁边秦明鹤的位置就响起一声突兀的闹铃声。

欢脱的纯音乐仿佛在人的底线上蹦跶，李旭阳皮笑肉不笑地朝一脸心如死灰的秦明鹤伸出手来：“秦明鹤，我说没说过在校期间不能私藏手机？”

秦明鹤在心里暗骂一句脏话，面上依旧是讨好的笑，他试图和李旭阳打个商量：“我说老李，咱俩都一年多的师生情了，这次你就通融一下行不？”

“那怎么行？”

李旭阳大义灭亲一般拒绝了秦明鹤的请求，他又挑眉朝秦明鹤桌洞的位置抬了抬下巴，暗示意味十足，“是我亲手去拿呢还是你自己主动上交？”

秦明鹤动作慢吞吞地从桌洞里摸出手机，将闹铃关掉后一脸哀怨地逢了上去。

李旭阳晃了晃缴获的手机，对着第二排负责记个人分的纪律委员使了个眼色：“纪律委员，别忘了在秦明鹤那一栏上记带违禁品扣两分。”

说完，他又看向秦明鹤，说：“这次也看在我们一年多师生情的份儿上就不举报你去教务处了，等放学后去办公室拿走，明天再带的话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啊。”

秦明鹤仰天长叹，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应声：“知道了，老李。”

李旭阳将秦明鹤的手机夹在书本里，临走前又不忘添了一句：“行，这次干了票大的。”

秦明鹤趴在桌子上欲哭无泪：“……”除了独自内心自闭的秦明鹤，其他学生瞥见赵洄活动手腕的动作，纷纷在心里默默为陈溯点了根蜡，然后掉头装作复习书本知识。

赵洄视上课铃如同虚设，他活动着手指，一手按在另一只手的关节处，捏出了清脆的咔咔声。

他将面前碍事的桌子狠狠踹得远了一点儿，从座位上站起身来，一手撑在陈溯桌子的边缘。

一双狭长的眼自然上挑，漆黑的瞳仁敛着散漫而危险的光。

陈溯的脸色没什么变化，始终捏着笔在习题集上落下笔晕。

两人之间的气氛窒息得要命。

赵洄抬手摁在陈溯的肩膀上，神色紧跟着顿了一下。

这人看着宽肩窄腰的，肩膀处却硬得很，摸着像是摸到了一把骨头。

但赵洄仅仅是在心里小小惊讶了一下，就面色不善地盯着陈溯干净而冷淡的侧脸，语气比隆冬里的飞雪还要凉薄：“陈同学，你好，我是你的新同桌赵洄，老李让我好好关照你，请多、多、指、教。”

陈溯这才肯正眼去看赵洄。

由于外面下着雨的关系，教室里开了灯，光线不算明亮。

橘黄色的光晕勾勒着少年的轮廓，双眼含着扎眼的愠色，一头桀骜难驯的银白短发好似反着光。

可惜了一张好看的脸，脾气不太行。

陈溯淡淡收回目光，情绪不高，但看这位同桌气势汹汹的样子，他又很给面子地附和了一句：“请多指教。”

声音比赵洄喝过的冰镇可乐都要凉。

赵洄一身的少爷脾气没处发作，陈溯的反应太平淡了，他一点儿也起不到震慑作用。

一拳打在棉花上。

陈溯勾选完最后一个选项，抬头就看到赵洄表情不太爽利地坐下，他靠着墙面，一手抓着桌子的一角。

次啦——桌子归为原位。

或许是赵洄的怨气冲破天际，陈溯终于肯主动搭话：“你不想跟我坐一起的话，那我就坐讲台旁边。”

赵洄扫了眼陈溯，见他双手搭在桌子边缘似乎真的要搬座位，还是板着一张脸道：“无所谓，你要想坐在这里就坐着吧，只要记住一点，别惹我就行了。”

陈溯看不出是什么情绪，这人不说话的时候就跟冰雕似的，行走的制冷机。

一开口说话又十分气人，赵洄小少爷对这人的印象实在是不怎么好。

他冷着一张脸，对于早上的事情还犹记于心。

陈溯不再说话，他低头将习题集翻到下一页，捏着笔继续勾勾写写。

赵洄警惕地看了眼陈溯，拿起桌角上秦明鹤先前献殷勤用的棒棒糖，将糖衣三两下拆开后就咬进嘴里。

糖果的甜腻味儿在口腔里肆意散开，赵洄的情绪这才得以缓和不少。

他一边咬着糖，一边随意翻着手上的书本。

这些题单个拆开他是认识的，但连在一起就跟甲骨文似的，一想就脑仁疼。

赵洄无意识去看陈溯正在写的习题集，发现对方都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题目，就胸有成竹地写下答案。

我日，这个人是扫题器吗？

都不用备一张草稿纸计算的？

赵洄慢吞吞地往墙面的方向贴，将校服衣服往头上一罩，就开始补觉了。

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呢，他是校霸又不是学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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