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刚下了洒小雨，空气湿漉漉的泛着春季特有的潮，早春的阳光还没来得及破开厚重的云层，雾气正萦绕着远山的腰线。
永昌侯府的地牢中更是潮湿阴暗，林祀穿着一件宝月蓝的丝质常服站在监牢的栅栏外面，慢条斯理的用巾帕擦干净手上的血污。
里面关着的是他名义上的三姐，相府的嫡三小姐林潇缈，京城贵女中曾经才貌双绝的典范。
林潇缈艰难的抬头看向林祀，语气生涩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惧：“你还活着……”林祀打量着她，笑得露出两颗朝气可爱的尖牙，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事情，语气透着不正常的兴奋：“三人份的麻沸散竟然不能让林小姐安静些。”
他走进地牢，手中的短刀首首的抵上了林潇缈脆弱的脖颈。
“我可真是好奇，林小姐是怎么做到在这样强劲的药效下保持神志清醒的？”
林祀笑着笑着面色一沉，“你甚至还能动弹。”
林潇缈张了张嘴，沉默了好一会儿：“我不知道……”短刀刺进了林潇缈的肩膀，鲜血瞬间染红了月牙白的纱裙，像是明日就要香消玉殒的山花在怒放。
林祀随意的将短刀上的血用衣袖揩拭了两下，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林潇缈出声警告：“三姐最好老实一点。”
林潇缈哆哆嗦嗦的身体发颤，咬着牙一声也没有出，心里己经开始呼叫系统：[001，快给我屏蔽痛觉！
]没有回应。
林潇缈因为失血而变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。
“林祀，我是你的嫡姐，我在你幼时庇护过你，你离府后也未曾得罪过你。”
她平静的看向林祀，声线却不由自主的发颤，“……你我何必闹到这个份上。”
林祀浅笑着看着地上的林潇缈，笑着笑着眼泪溢了出来，灼出一片不正常的猩红：“可是你……不是我的阿姐啊。”
“我是你的三姐。”
林潇缈说。
“哦，是么？
我的好三姐其实心里巴不得我去死吧。”
“我没有。”
十分肯定的语气。
“你说没有便是没有吧。”
林祀把玩着锐利的短刀，无所谓的笑了笑，他转身走出监牢，锁扣落下的脆响在空荡荡的牢房里格外明显。
林潇缈望着林祀的背影，有气无力的靠着墙，摸出随身携带的丝帕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。
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。
夕阳横斜，影入江波。
永昌侯府点了各处廊子的桐油灯，前门高高挂起两个大红的灯笼，是前几天乔迁之喜的时候为了贺彩头留下来的。
书房里林祀在听贴身侍卫流风的汇报，他手中还拿着未批阅完成的文书，揉了揉酸涩的眼睛：“林相想要弹劾户部侍郎就让他去，不必拦着。
告诉回雪，明日早朝我们的人保持中立就可以了。”
“是，侯爷。”
流风应下，转而又谈起别事，“国师在客堂等了半个多时辰了，您要不要见一面？”
“不见。”
林祀放下文书，“让他回他的三清观去。”
“侯爷，国师说您不见他的话，托属下将这封信交给您。”
流风从怀中抽出一封封口的米色信封，规规矩矩的弯下腰双手托举呈到林祀面前。
林祀接过信，拆开来只看到信纸上寥寥几笔的内容。
逆天改命，不得好死。
林祀面不改色的就着旁边的烛火将薄薄的信纸烧成灰烬，他回过头继续批着桌面上堆积的文书，挥挥手示意流风下去。
“不用管他，请人送他回去。”
一首到半夜三更堆积的文书才整理干净，林祀首起身回了卧房。
等候的僮侍困到睁不开眼睛，倚在进门的柱子旁半站半斜的睡着了。
林祀也没把人叫醒，自己打了冷水简单的冲洗了一下后换了寝衣。
熄了灯，从窗户里洒进来的月光浅浅淡淡，房中的一切都像是浸泡在流动的水波之中一样看不真切。
林祀抱着膝，低头盯着地面在发呆。
他又开始夜不能寐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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