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仪宫。

皇后身边的宫女彩如远远就瞧见林薰，上前行礼笑道“见过林小主，皇后娘娘刚醒，还请移步妙言殿等候。”

“多谢告知。”林薰跟着宫女前往妙言殿。

江皇后是庆泰二年十一月入的宫，当时的皇后是陛下还是太子时的正妃，张国公嫡女张颦儿。

四年前，也就是庆泰四年九月，张皇后难产，诞下二公主令月没多久就撒手人寰，二公主被皇上交给太后抚养。

她活着时，后宫中除了殷妃的大公主令芳，没有任何嫔妃能平安生下孩子。

庆泰三年入宫的吕宝林难产诞下死胎，伤了身子这些年一直缠绵病榻，连太后都允她养好身体再请安。陛下潜邸时的侍妾潘氏血崩而亡，才七个月的皇子名都没取就早夭了。

张皇后逝世的这四年里，只有吏部尚书独女赵期儿平安诞下大皇子过茫，其余嫔妃是一无所出，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她做了些什么……

林薰喝口茶压压惊：……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入宫晚，要是碰上张皇后这种对手，绝对会没命的！！

安静的殿内响脚步声，抬头望去。

《诗经》有言：手如柔荑，肤如凝脂，领如蝤蛴，齿如瓠犀，螓首蛾眉，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。

说的大抵便是白之羽，女子一袭鸭卵青暗金芙蓉流仙裙配上一支简单的木簪，朴素清雅。

林薰起身低眉行礼：“见过白常在。”

白之羽浅笑应下，在她左边入座，接过贴身宫女递的茶啜饮，没有和林薰交谈。

大殿恢复平静，隐约有些尴尬。

没多久，金如霏和孙青暮先后到达，她们位分比林薰低一级，行过礼各自坐在对面。

无聊的林薰盯着绣花鞋发呆：早知道晚点来了，好无聊，浮浮什么时候才来啊……

说曹操曹操到，匆匆忙忙的孟送浮差点以为自己迟到了，一路飞奔，发丝凌乱。瞧见人没来全放下心，整理了自己的外表，对白之羽行过礼后坐在林薰右边，俩人悄悄眨眼互动。

孟送浮：好险好险，我还以为我来迟了，薰儿你啥时候来的？

林薰：好一会儿了，高位嫔妃都没来，早着呢。

孟送浮：那就好，等会儿见完太后去我那？我娘给我做了好多点心，我请你吃！

林薰：太好了，我可念着好久了，都有啥？

“赵婕妤到！大皇子到！”

殿外通报太监的声音打断二人的互动，所有人都起身迎接。

石青绢珠绣金描挑线裙的女子领着一名男童步入殿中，柳眉清眸，带着些散不去的忧愁。应该是看殿内人多吓着了，眼里漫上水雾，用帕子拭泪，声音低细。

“起来吧。”

众人起身，这赵婕妤也不是个活泼的主，坐下后就没再开口，拉着大皇子白嫩嫩的小手把他抱在怀里，看着前方的凤位愣愣的。其余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

大皇子是庆泰五年八月生，今年才三岁，如小大人般无奈叹气，轻轻拍母亲的后脑，奶声奶气小声熟练安慰：“母妃不哭，茫茫保护你。”

好不容易收住情绪的赵婕妤险些就控制不住，默默抱紧大皇子。

迟酒酒是新入宫秀女里倒数第二个到的，入殿时愣了一下，她比林薰高一级，跟赵婕妤和白常在问好后坐在右排。

“殷妃到！大公主到！武婕妤到！！”

先入殿的女子娇艳姿媚，合适的衣裙勾勒她完美的曲线，乌发如绸缎般，发间一支镶嵌珍珠黛紫簪子，别有韵味。

身边的女童比大皇子高些，模样肖似殷妃，脸上带着甜甜的笑，乖巧跟在殷妃旁边。

落后一步的武婕妤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，光彩照人，身形苗条。墨玉簪将一半长发高高束起，与殷妃耀眼夺目的簪子形成鲜明对比。

“见过殷妃娘娘，见过大公主，见过武婕妤。”

“都起来吧。”

殷妃点头不发一言，武婕妤只好出声回应。

殷妃入座左排首位，端详着入宫秀女们，轻笑一声，抚眉轻叹：“想当年本宫入宫时与你们一般大，一眨眼竟过去这么多年，唉当真是老了……”

殷妃是皇上潜邸时的老人了，她当年入太子府成为侧妃时十七岁，十九岁被封妃，如今二十有七。

和她一同成为侧妃的陶妃，比她小两岁，今年二十有五。

后宫妃子里，殷妃是年纪最大的。

秀女们低头不敢回应，倒是孙青暮做着回忆的样子笑道：“嫔妾幼时曾见过殷妃娘娘，倒觉得您还是和多年前一样美丽。”

“哦？这么说本宫倒是想起来了，你姑母是先帝的丽贵嫔吧，仔细看你和丽贵嫔倒有几分相似，若是太后看到了，不知会不会想起故人呢……”

“……嫔妾失言……”

孙青暮笑意一僵，低下头请罪看不清神色，见此殷妃笑意更深。

身为先帝二公主的伴读，殷妃自幼经常出入后宫，对先帝的后宫佳丽几乎都认识。尤其对深受宠爱的丽贵嫔印象深刻，要知道她和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关系可谓是水火不容，就连民间百姓都能说上一二。

即便丽贵嫔死去多年，太后对丽贵嫔的恨意却是丝毫不减。丽嫔唯一的女儿昔桑长公主刚及笄，就随便找了个名声不好的公子哥把人给嫁出去。

那公子哥刚开始还跟公主相敬如宾，后来估计是看公主不受宠胆子也大了，夜夜出入青楼，后院不知抬了多少姨娘小妾，庶子庶女一个接一个的有。

两年前公子哥在青楼马上风死了，可怜昔桑公主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，一个人操劳家里大小事务，侍奉公婆，教养子女。

刚说完孙青暮，殷妃又盯上白之羽：“说来，白常在与赵婕妤性子有些相似，定会聊的来。”

“承殷妃娘娘吉言，只盼赵婕妤不嫌弃嫔妾木讷。”

“殷、殷妃娘娘，我、我……”

“行了，堂堂婕妤还不如一个答应，吞吞吐吐的惹人心烦！”

和白之羽的谦卑不同，赵期儿听到这话急得站起来，被殷妃凶了一下， 抿嘴坐下，眼睛泪汪汪的，把殷妃看的眉头直跳。

刚想说什么，就被武纭滟打断：“行了殷窈华，她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，别老欺负她，让皇上知道你那私库又得缩水。”

每次殷妃碰上赵期儿都要揪着她那性子说上两句，一次两次也就算了，结果次次都这样，还不仅她一个，陶妃也喜欢跟着殷妃一起。

记得最严重的一次，两人直接把赵期儿说的都哭晕了，弄的连皇上都知道了，罚两人自己出钱补偿赵婕妤，又委婉的提醒两人不要再这样了，放过赵婕妤吧。

殷窈华撇撇嘴，想跟赵期儿说什么，殿外宫人通报皇后娘娘到，按下喉间的话语起身，所有人都起身迎接。

躲在最后面颤颤巍巍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林薰内心长舒一口气，在孙青暮和白之羽接连被提醒后，一直紧张万一问到自己该怎么办，好在皇后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。

“参见皇后，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。”

“免礼，入座吧。”

众人坐下，林薰悄悄抬头看向凤位上的女子。那一刻，她被凤位上的女子惊艳了。

金黄色凤服，凤凰纹栩栩如真，仿佛下一秒就要展翅高飞。针脚仔细，绣线泛着丝丝光华，一见便知只有上等绣娘才能绣织而成。领口和裙摆绣着的金边清晰可见，金线是只有真正的黄金才能制作的。

约二十多岁的女子眉似青山远黛，唇若朱砂点红，眸含春水青凌，十二金凤钗耀眼夺目，衬的她端庄高贵。窗边照射暖阳映在她身上，整个人说不出的温婉如水。

注意到林薰的视线，江落烛没有喝斥她的无礼，只是对她温柔微笑，林薰羞红了脸，默默低下头。

“殷妃，令芳明年就要入尚书房读书，可选好伴读？”

“妾还在挑选，暂时还未定下。”

“伴读的事让令芳来选吧，毕竟是她自己的伴读，自己喜欢就好。”

“是，芳儿，快谢过母后。”

对于这个女儿，殷窈华是真的耗尽心血，尚未满五岁的女孩，无论是礼仪还是举止，都非常完美。行的礼完美的让人挑不出差错：“芳儿多谢母后。”

江落烛含笑点头，转而看向赵期儿母子二人，面带担忧：“茫儿的风寒可有好转？”

提到这个，赵婕妤就想起前几日烧的满脸通红的儿子，眼里漫上泪：“好多了，再用两日药就可以了，多谢皇后娘娘关心。”

“嗯，这几日辛苦你这个做母亲的了，等会儿向太后请完安后，回宫里多睡一会吧。”

“多、多谢娘娘关心……”挂着的眼泪还是被感动的流了下来，赵婕妤拿帕子擦拭，把江落烛看的颇感无奈。

“武婕妤，知道你不喜欢那些繁复的衣服，本宫令尚衣局做了些简单的，等会儿让人给你送去。”

“多谢皇后娘娘！”武纭滟有些受宠若惊。

江落烛为妃时二人并不相熟，遇上就行个礼各自分开。三个月前江落烛封后，为了熟悉后宫事务忙的脚不着地。

每次请安都是走个过场，也就这次新秀女入宫，江落烛熬夜把近几日的事都处理了才空闲下来。

这事还是一个月前请安时，跟殷窈华拌嘴偶然提起的，万万没想到竟然被江皇后放在心上，瞬间对江皇后的好感直线上升。

关照完几个高位妃，就轮到几个新秀。

“……日后需尽心伺候皇上，为皇家开枝散叶……”对秀女们表达一番关怀与叮嘱，注意到右边空着的首位，江落烛习以为常地无奈摇头，询问身边的彩如：“陶妃还有多久到，等会儿需提早去太后那，晚了就不好了。”

未等彩如回答，陶妃陶观杏刚好进殿，姣好的脸上带着些气急败坏，身后的贴身宫女屏儿搀扶着一个瘦弱女子。殷妃一众资历深的嫔妃皆是一惊，就连凤位上的江落烛都睁大双眼。

那瘦弱女子，正是本应卧病在床的吕宝林！

江落烛蹙眉道：“吕宝林，你的身体你清楚，此时你应该在翠和宫卧床休息，请安的事等身体养好再说。”

因着常年生病，吕宝林瘦的如同披着皮的骨架，脸色如白瓷般惨白惨白的，靠着屏儿搀扶勉强站着，声音飘浮：“咳、咳咳，新的姐妹入宫，我总是要来认认脸的，咳咳咳！”

“呵，你拿个镜子自己照照，看看都成什么鬼样了！要不是我路过，你说不定就死宫道上了！”

陶观杏的未央宫跟吕宝林的翠和宫只隔着几个拐角，两人能碰上不算稀奇。

江落烛带着怒气询问，她早就说过吕宝林身边不能离人，如今吕宝林身边竟一个人都没有，还以为是宫女玩忽职守：“阿赏呢，她怎么不守着你？”

“不怪阿赏，我趁着她去太医院领药，自己出来的。娘娘别担心，给太后请安我自会回宫的。”

劝是劝不回去了，江落烛让人寻个厚披风给吕宝林披着，免得人被冻着，病情加重。

林薰悄悄观察吕宝林。

早听说吕宝林因着当年难产，身子受损常年生病，连请安都免了。如今见着本人，若非有影子，林薰真当她是个鬼了。

算算人数，除了孔蓓蓓，嫔妃几乎都来全了。才入宫第二天，就这么不尊重皇后吗？

注意到这点的不止她一人，陶观杏扫视一圈，冷笑一声：“本宫记得还有一个孔才人没到，怎么，入宫第一日就不把皇后放在眼里。”

殷窈华欣赏着纤指新染的寇丹，撇了眼唯一空着的位置，笑意不明：“陶妃妹妹这可说错了，人家如今可是美人了，而且今天已经是第二日了。”

陶观杏忍着翻白眼的冲动：“管她什么位分，入宫才多长时间，一个美人敢让本宫等她那么长时间，她以为这是什么地方？！”

“她可是太后的侄女，有太后护着你我又能拿她怎样，皇后娘娘也是这样想的吧？”

“哼！若她还未来，我们就不等了，先去向太后请安再说！”

“哎呀，抱歉皇后娘娘，嫔妾来迟了。”

扭着细腰进来的女子松花绿绣喜鹊纹长裙配上镶嵌珍珠碧玉簪子，显得高雅富贵，跟个孔雀似的。看向凤位上的江落烛眼里带着隐晦的挑衅：“昨夜嫔妾第一次侍寝，皇上弄的嫔妾腰酸背疼的，想必皇后娘娘定是不会怪罪的。”

“咔嚓！”

“孔美人，注意你的身份！”

江落烛还没发火，陶观杏就先发作了，挥袖把茶杯扫落，把几个新秀吓得瑟瑟发抖，赵期儿抱紧儿子努力往后缩，殷窈华和武纭滟丝毫不受影响，神色冷漠的看着孔倍倍。

“皇后娘娘都没生气，何时轮到陶妃娘娘动怒？”

她就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一样，眨眼无辜地看着陶观杏，故作害怕看向江落烛。

“你……！”

“陶妃，我们该去见太后了。”

打断陶观杏未尽之言，江落烛头疼的揉揉眉心，她这几日夜里一直睡不好，等见完太后她也该再睡一会儿。

看出江落烛的疲惫之色，啧一声，狠狠瞪孔倍倍一眼，率先出去，皇后快步追上她，殷妃、武婕妤、赵婕妤紧随其后，孔倍倍甩了新秀们一个炫耀的眼神就出去了，随着位分先后出去。

林薰落后几步，跟孟送浮掉在最后悄悄交谈。

孟送浮惊讶道：“天，孔倍倍她也太嚣张了吧！！”

林薰叹气道：“唉，谁让人家有个太后姑母，而且还是第一个侍寝的。”

孟送浮偷偷瞅眼吕宝林：“也是，唉你说吕宝林都病的站不住了，怎么还来请安？”

林薰心不在焉：“谁知道，你娘做的点心都有什么？”

孟送浮被转移话题：“可多了，有栗子酥、桂花糕、红豆酥、桃花糕、万糕……”

小说《是宫斗不是宫逗！》试读结束，继续阅读请看下面！！！